酒肆里的棉被带着一种久不见天日的霉味,陈子安躺在床上只觉意识昏沉。
额头冷汗密布,偶尔却还打一个寒噤。
像是沉在深海之中,水流裹着着,那种粘腻的,无力的感觉。
这种无力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了,自从那个冷的彻骨的冬雪夜,他被苏絮和苏老爷捡到送回陈宅,陈宅好像就慢慢的不一样了。
正如他计划的那样,苏老爷愿意资助他,于是有了热饭热菜,冬天也终于有炭火了。
那时候的苏絮是什么样子呢?娇纵的、明艳的、还是温婉的、可人的。
美好么?也许是美好的,但他心里早就住进一个更美好的人了。
陈子安又想到了沈怡,那个在他最落魄时候给他一块饴糖的女孩,他还记得她那时候正在换牙,梳着双髻的女孩说话漏风,喊了一声“陈哥哥”之后,羞红了脸再不肯开口。
只是伸着手要把糖给他。
糖好甜啊,他那时候就想着以后一定要让沈怡过上每天都吃糖的日子,什么果子蜜饯,只要是她喜欢的。
可是,她为什么要嫁给别人呢?鲜红的花轿,笑得开怀的新郎把小巧的新娘牵下来,相执的一双手看得陈子安目眦欲裂。
明明说好长大后就嫁给他的,她怎么能背叛她呢?
于是她的丈夫卧病在床,神婆上门做法,沈怡自然成了灾星。她不得父亲继母喜爱,没有去处,他把观音当了,收留她,供养她,
他要自己成为她唯一的依靠。
她会对他笑,像小时候一样甜。
可是笑着笑着,沈怡忽然又在流泪,她趴在一具棺材前,一双通红的眼睛恶狠狠瞪向他。
“陈哥哥,陈哥哥,二郎他为什么会死,他是被毒死的啊。”
陈子安惊恐一瞬,随即恢复平静,“他不是良配,他配不上你,陈哥哥是在护你。”
棺材里骷髅爬出,它面目已看不清了,穿着一身破烂的喜服,声音破碎沙哑:“我们同窗多年,你为何要害我,为何要害我。”